四楓院柿梓

吃的很雜

【阴阳师】约束之所(雪女中心向)

·要退游了,为我寮里最初的三个小姐姐写点东西。这一篇献给雪女。

·感谢她们,没有她们就没有我这个非洲寮

 

阴阳师·约束之所(雪女中心向)

 

 

 

>> 

 

雪女在这个庭院里等了很久,久到从一只妖变成一种季节性行动的东西。春天她靠在泉水的石岸上,脚尖轻轻搅动水面,樱花的花瓣汇成溪流,顺着她打出的旋慢慢流转;夏天她躲在屋廊的阴影里,头顶是不知谁家的小蜘蛛编出的网,她打了个喷嚏,有细密的烟扑簌扑簌地落下来;秋天她躲在逐渐破败的树荫里,看树叶的边角慢慢地蜷曲到枯黄,像一只沉眠的蝴蝶一般缓缓落下,与春天的花瓣腐烂在一起。

 

冬天她坐在台阶上,身边是纷纷扬扬的白,与风纠缠在一起。这是一年里她最舒服的时候,她不用再隐匿自己的身形,可以肆意穿行在这个大屋的任何一条走廊任意一件和室,吹掉飞檐上的雪,弹掉树枝上的冰。

 

她大大方方地坐在青石的台阶上,正襟危坐,眼睛直视前方,又好像只是在发呆。面前有什么呢?面前有这座大屋唯一的门,严丝合缝地关着。雪女看的很清楚,朱红的漆剥落,露出深色的木头,成色很好,甚至有清晰的纹路。有一把锁挂在上面,它应该是锈迹斑斑了,锁孔因年久不用变得滞涩,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打开。

 

能不能呢?雪女漫无边际地想。冬天没有花能让她一片一片地摘下花瓣做那幼稚的花瓣占卜,她只好数着落下的雪花计数这扇门重新打开的可能性。奇数是能,偶数是不能。一、二、三、四……门响了!有人来了吗?……什么啊,只是风的声音。咦?数到哪里来着?

 

冬天的她一遍一遍地重复,每一次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打断她,这样的计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可她数着雪花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像冰一样,正襟危坐,看起来好严肃。

 

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妖怪躲在角落,私语道:稀奇呐,这间宅子里没有阴阳师呢。

 

却还有这么强的妖留在这里呢,她很挂念从前的那位大人吧。

 

不知道能让这么厉害的妖挂念的阴阳师是怎样的大人,真是的,好想见一见呢……

 

是吗?她是在挂念吗?她端正地坐着,眼睛紧紧看着那扇朱红剥落的门。不,不是的,她只想等到一句解释,一个把她丢在这里的理由。

 

她在一个初秋被召唤出来。末夏初秋,阳光依然很暖,会让人像只渴睡的猫,蜷缩在散发着阳光清香的木走廊上打盹。她还未睁眼,先嗅到的就是这样的清香,只觉得僵硬的关节发酥,只想就地坐下,靠着树干偷懒。于是她就这么做了,跪坐在还未消散的法阵中央,偏着头打起瞌睡来。

 

“诶呀呀,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孩子呐。”

 

耳边有这样轻轻笑着的声音,她对抗着睡意,努力掀开眼皮。有人身着长服束高冠立于树下,嘴角噙着温暖的笑意,阳光柔柔地撒落在肩上、长衣上,模糊了这人的轮廓。纯白的狩衣,她一瞬间明白了这人的身份,想起身,身体却懒得发软。

 

都是这阳光的错,她想,雪的妖精怎么能晒太阳呢?

 

阴阳师却是不甚在意的样子,笑着拍拍扇子,还是那样温暖的笑意,只是走近,伸出食指轻点她的额头。人类的温度,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捂住被那人碰过的地方,怯怯不再直视对方的眼睛。

 

“是个可爱的孩子。”那人说着,语气里却带着些微的寂寥。她抬头,逆光里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觉那张脸上的笑容似乎噙着苦涩。她偏过头,用纯粹的疑惑眼神看着对方的眼睛,那人却转过去,衣角轻轻蹭过她的脸颊。

 

“……抱歉。”她听到那人这么说着,收了扇子离开。她不明所以,只道是她的阴阳师累了想去歇息,便没有追上去。

 

谁想到却是最后的一面呢。她想着,接住最后落下的一片雪。冬天又要过去了,她会躲在太阳直视不到的地方,搅动水流、或者听花草抽芽、长高、直到枯萎的声音。她一直一直地看着那扇朱红的门,可是这么多年那扇门冷漠如斯不曾动过。

 

“若是你也成了精怪,”她的手抚上那扇门,“定是比我更冷漠的妖吧。这样的妖,会有人喜欢吗?”

 

她的心上慢慢覆了风雪,那些被她从走廊上吹走的雪打着旋,落在她的心上。她等了很多年,庭院里出现过大大小小的式神,都是别家派来的,带着一些金币、一些符,或是一些达摩。式神是不需要走门的,它们也乐得来无影去无踪,放下东西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是一阵调皮的风搅动了这方迟滞的空气。她不是没有和那些式神搭话,她问你们为什么会来这个破落的大宅啊。

 

我们的主人吩咐我为这里的阴阳师大人送些东西。

 

这里早就没有阴阳师大人啦,妖也只有我这一只。

 

可是是大人吩咐我送到这里的。拿着蒲公英的小女孩急的要哭出来,大大的松软花朵一抖一抖。她叹口气,说罢了罢了,你回去吧,我会守好这些东西的。

 

于是她年复一年地对着年复一年增长的东西叹气,看它们慢慢地落灰,慢慢地破落,像那些终将枯萎的叶子,像那扇朱红剥落的门。她把那些东西丢进最里的小屋,以后送来的东西也只管让式神们丢进去,她不想看到这些,她害怕想起自己。

 

她等了多久呢?五年?十年?还是更久?久到她从一只妖变成一种季节性行动的东西。有一天门扑簌扑簌地响了,好像有巨石砸在她的头上,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门,双手紧紧攥拳,身体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她朝思暮想的阴阳师站在门口,从门缝里露出的脸风尘仆仆,却好像并没有怎么变过。那人摘下门锁,她从屋檐下站起来。那人走进庭院,看着破落的院子正欲叹气,她从阴影里走出来,在那人面前定定地看着那双未曾变过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阴阳师似乎没有一点点惊异,只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笑容与他们的初见并无二致。

 

大人。她开口,声音抖的厉害。这时她发现她的声音不受控制了,那些在心底里翻滚了数十遍甚至数百遍的话堵在喉咙里,被另一种感情一口吞下,剩下剧烈的激荡。她颤着声音,又哽咽着,说,您终于回来了。

 

恩。阴阳师说,这些年,麻烦你了。

 

她没有等到道歉,甚至没有等到解释。她也没有主动要求任何东西,仿佛她和那人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让他们共同将那一页轻轻揭过。她看着阴阳师重新画下召唤的阵法,光芒闪动,手持伞剑的女子和耳畔点缀樱花的女子先后从阵法里走出。

 

她们被阴阳师召唤出来,成了之后又一个十年里她的伙伴。阴阳师牵着她的手,对她介绍说,这是姑获鸟和樱花妖;又对她们说,这是雪女,我第一个式神。她看向她们,试图勾起一个微笑,却发觉脸像冻住了,做不出任何表情。

 

啊。她后知后觉地想,原来已经那么久了,久到脸都被冻住了。

 

可我是雪的精怪啊,为什么会被雪冻住呢?

 

可时间终归不会因为这样的困惑停止流淌的。她和姑获鸟和樱花妖,成了这座阴阳寮最初,也是最强的三个式神。在这个地方变成现在这般热闹的地方之前,她们三个是这座寮里的顶梁柱。每次探索或是御魂归来,阴阳师的笑容里混着歉意与疼惜。

 

那人说对不起,是我不够强,才让你们一直奔波无法歇息。

 

可她从未听过姑获鸟和樱花妖有过抱怨。她也没有,只是默默接过那人递给她的御魂,放在最贴身的地方藏好。她陪着这座阴阳寮成长,御魂从二星变成三星再到四星再到五星,寮里的妖怪从三个变成十个变成百个。阴阳师的妖怪越来越多,可她们三个依旧是阴阳师最自豪的式神。

 

她看着姑获鸟身上光彩亮丽的御魂,想,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很满足了,不再是日复一日孤守空屋,她有了伙伴,面对大蛇有姑获鸟帮她报一箭之仇,有樱花妖为她治疗,有很多很多的家人围绕着她,为她温暖给她关爱。她有了牵绊。

 

这些都是那个人带给她的

 

所以,即使她不是那个人最关心的式神也无所谓,她只要可以待在那个人身边就好了,这样就好了,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奢求更多。

 

她这么想着,又过了数个春秋。庭院里的樱花树出了早芽,樱花妖很开心,她做了糕点分给大家,柔声问着要不要等花开的时候围坐赏花。

 

好啊。阴阳师展开扇子,掩住嘴角的笑意,那便麻烦你准备了。

 

于是樱花妖带着桃花妖,还有小蝴蝶和萤草去准备了。那段时间带队的任务全部堆到她和姑获鸟头上,每天都被敲得满头包。治疗的时候姑获鸟打趣得说樱花你再这样下去我和雪女说不定就要站着出去躺着回来了,阴阳师却笑着用扇子敲下姑获鸟的头,说,你先不论,雪女可是不会躺着回来的。

 

姑获鸟笑着称是,樱花妖也笑了,唯有她绷着脸,一如既往。

 

心里却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

 

等到樱花终于开放的时候,樱花妖拉了寮里所有的女性式神张罗。雪女却无所事事——大家都明了她不喜阳光的。于是她躲在屋檐的阴影里,自己缩成一团,默默看着她们笑闹。

 

怎么了?她听到阴阳师的声音。去吧,你也很想和她们一起吧。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徒劳地摇头。身后穿来轻轻的笑声,接着她听见衣料摩擦的声响,阴阳师坐在她的身旁,眼睛和她一样看向庭院里所有正微笑的式神们。

 

那人从衣服里取出一盒东西。

 

拿去吧。阴阳师自然地笑着。

 

她看着那一盒金光闪闪的御魂,一时间被晃了眼。

 

拿去吧,阴阳师轻声坚持,这是你应得的。

 

那人的目光依然落在庭院里,落在大家美好的笑脸上。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盒子,想起曾经的无数个日夜,她坐在飞雪的庭院里,感觉冰霜慢慢覆上她的脸颊。可是现在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暖得过分,身体于是轻轻发抖;又像有羽毛撩拨她的眼睛,她觉得痒,用力眨了眨,却有眼泪在并未意识到的时候落下来。

 

眼前的人的面庞在晶莹的光里变得朦胧。她仔细地揣摩这人的面容,想着,当初是怎样的笑容将她蛊惑呢?以至于她死心塌地地在这里守了那么多年,现在、乃至后来,都会在这里守着,直到这个人不再需要自己,或者再也无力坚持。

 

去吧。阴阳师又重复。你也应该在那里。

 

她点头,从屋檐下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在早春的庭院里沐浴阳光,过去的很多年,她扮演一个冷漠的看客,看这个庭院花开花落,草长草枯。她不曾参与过,也不奢求参与,只觉得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现在她要去那个属于她的地方了,从很久很久之前就约定好的,那个约束之所。

 

她走向阳光灿烂的地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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